宗喀巴大师造
释第六胜义菩提心之八
子三 以缘起生破边执分别
若汝於二谛俱破自生他生共生无因生者,则从无明生行识等,及从种子生芽苗等,此世俗生如何决定?颂曰:
『诸法非是无因生,非由自在等因生,非有他生所共生,故知唯是依缘生。』
由前所说道理,诸法之生,非无因自然生,非由大自在天为因为生,等取非从时,微尘,自性,士夫,那罗延天等生。亦非自生,他生,共生。故知唯是依此因缘,有彼果生。破四生已唯有彼生,故亦不破坏世间之因果名言。如薄伽梵说:「诸法名言,谓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,所谓无明缘行。」宝鬘论云:「此有故彼有,如有长说短,此生故彼生,如灯然发光。」中论云:「因业有作者,因作者有业,除此缘起外,更无成业因。如破业作者,受受者亦尔,及余一切法,亦应如是破。」唯说有此生,不说有四边生。如佛说唯有缘生,圣者亦唯作是说。并许依业立作者等观待缘起。言「除此缘起外」,即分别自宗生与他宗生之差别。凡属有法皆如是说。月称论席亦多励力总许有生,由非四边生,故许缘起生。有违反此宗,倒说四边不生即全无生者,当知是以恶分别垢,污染此宗通达空性之无上正理,谓缘起深义即空性义也。
如是宣说唯有缘性之缘起,非但不落无因生等四生,其余增益有自性之常见,都无作用之断见,及先有後仍存在之常住,前後自性各别之刹那无常,有自性之有事,无事,此等分别或分别境,亦皆非有。为显此义,颂曰:
『由说诸法依缘生,非诸分别能观察,是故以此缘起理,能破一切恶见网。』
依此为缘有彼果生,唯由此道理,诸世俗法便得成立。非由余理。故非自他生等诸邪分别之所能观察。以此缘起道理,即能破除前说计,自化生等一切恶见网也。
唯以此缘性立为缘起义之中观师,不许少法是有自性。六十正理论云:「若依彼彼生,即自性不生,自性不生者,云何得名生。」此说依缘生者即自性不生,是则如何可说苗芽由自性生。中论亦云:「因缘所生法,我说即是空,亦为是假名,亦是中道义。」此说由是因缘生故,即是自性空。经亦云:「若从缘生即不生,此中无有生自性。若法依缘即说空,知空即是不放逸。」从缘生是因,不生是所立,第二句解释彼义,谓自性不生。故非於所破不加简别。显句论引楞伽经云:「大慧,我依自性不生密意,说一切法不生。。」佛自解其密意故。龙猛菩萨由见世尊,以缘起理破自性生,最为希有。故中论及六十正理论等,多由宣说缘起门,称赞世尊。诸有智者,不可[乳-孚+月]说,由依缘生即是不生也。
不许诸法是有自性,无自性中,如何得有自他生等。唯计有自性者,乃有自然生,自生,他生,自在等生,及生已安住不灭之常,与坏已断灭等分别。余则不尔。为显此义,颂曰:
『有性乃生诸分别,已观自性咸非有,无性彼等即不生,譬如无薪则无火。』
执诸法有自性,乃生诸边执分别。由前道理已观诸法是无自性。既不执诸法有自性,则不生彼等边执分别。譬如无薪为因,则不生火果也。诸瑜伽师由修所决择之真实义故,证圣道时,以根本智不见戏论境相之理而见真实义。无始所习执着诸法实有之分别,皆得息灭。如眩翳人涂以安膳那药,令毛发等相皆归息灭,即所得之果。非令毛发等相转成余性之境也。
子四 明正理观察之果
『异生皆被分别缚,能灭分别即解脱,智者说灭诸分别,即是观察所得果。』
由诸异生,不知如前所说法性,即被边执分别系缚,诸圣瑜伽师,由能如是通达法性,不邪分别,即得解脱。故破尽一切边执分别所执之境,令分别息灭。智者说彼即是龙猛菩萨中论等中,观察所得之果。四百论云:「若法有自性,见空有何德,处妄分别缚,彼是此所破。」此说诸法若有自性,彼即诸法之真理,见彼为妙。见自性空则无功德。虚妄分别执有自性,彼即是缚,彼所着境即此中观论之所破也。月称疏亦云:「分别谓增益不实之自性。」此说於非真实有。增益为真实有。故非说一切分别,是说实执分别与边执分别。边执分别之边宇,虽亦通多义,然离边见之边,如中观光明论云:「若计任何一法是胜义有性者,以有彼故,随执为常。或云无常,皆是边见。若谓如实随顺诸法真实性转,如理作意,是堕落处者,则不应道理。」此谓若如所执而境有者,彼境非边,彼心亦是如理作意,非是边见。故此之边是堕落处,如世间之悬险名边,堕彼险处名堕边处。如是由执何事能使执者衰损,即名堕落边处。由自性有,於名言中亦不可有,其自性无,於名言中则可容有。故云「胜义无」,非执无边。及云「非如是」,亦非彼无边。然执所破之无为真实有,则是堕落於无事边,破彼亦是破无边也。因果等法於名言有,无量能害。若执彼无或执非有,其所执境即是无边,其能执心即无边执。若谓佛无过失,则非是无边,及无边执。此执无因果等,是损减之无边。前者是增益执之无边。无边即断边,有边即常边。除前说之所破,若执余法为胜义有或自相有,其所执境即是有边,其能执心即有边执。若谓佛有悲智,则非是有边及有边执。论亦有时,说一切胜义有,皆是有边。颂曰:
『论中观察非好诤,为解脱故显真理。』
龙猛菩萨於中论中演说极多观察道理,当知非好诤论为降伏他故而说。是为解脱众生故。演说观察道理,显示真理。谓念云何能使众生无倒通达此真实义,而得解脱。
汝於论中岂非列举实事师一切所计而破斥乎?故汝造论专为诤论,云何可说唯灭分别为所得果。曰:此诸观察虽非为诤论而发,然由显示真实义时,他宗本性脆弱,所有教理不能建立,如近光明冥闇自息,此於我等何咎之有。颂曰:
『若由解释真实义,他宗破坏亦无咎。』
若由解释真实义故,破坏他宗假立诸法,无有过咎。四百论云:「诸佛虽无心,说法摧他论,而他论自坏,如野火焚薪。」谓如然火意在煎茶,非为制造灰炭,然灰炭亦自然而有也。
若因好诤而说法者,决定瞋他有过宗,爱自应理宗。必不能灭贪瞋分别。何以故?颂曰:
『若於自见起爱者,及瞋他见即分别。』
若爱着自见,及瞋恚他见,此即系缚之分别。贪瞋分别增长不息,是为系缚,非是解脱。若时说法非为诤论,颂曰:
『是故若能除贪瞋,观察速当得解脱。』
是故若能除遣贪着自宗,瞋恚他宗,而以正理观察,则能速得解脱。六十正理论云:「智者无诤论,彼即无所宗,自宗尚非有,云何有他宗。」四百论云:「若汝爱自宗,他宗则不喜,不能证湼盘,二行无寂灭。」三摩地王经云:「若闻此法起贪爱,闻说非法动瞋心,被憍慢摧成颠倒,由憍慢力受众苦。」此说若於自他宗,不能弃舍贪瞋私见,以正直慧如理观察。则於宗派观察修习,依此因缘,反令生死系缚紧迫。当知此是由大悲心赐给我等最胜教授。
释论说:从破自生,至此,明法无我。意谓多明有为法无我,中间亦兼明无为法无我。
癸二 以理成立人无我分三,子一 明求解脱者当先破自性我,子二 破我我所有自性之理,子三 观我及车亦例余法。今初
上文已以圣教正理明法无我,今当明人无我,颂曰:
『慧见烦恼诸过患,皆从萨迦耶见生,由丫知我是彼境,故瑜伽师先破我。』
诸瑜伽师,欲求悟入真实义,断除一切烦恼过患。先作是念;生死轮廻以何为本,既以正慧观察已,便见贪等烦恼,与生老病死等一切过患,皆从执我我所有自性之染慧萨迦耶见而生。彼等皆是萨迦耶见之果。诸有智者,如是见已,为欲断除萨迦耶见故,便知要如前引法界赞与四百论所说,由观彼境上无彼所执之我,乃能断除。进观萨迦耶见为着何事,以何为所缘?则能了知所言之我,是我见所缘之境。以我执是缘我之心故。欲求断除一切过患者,应断根本萨迦耶见。後由通达彼所缘我是无自性,乃能断除。故瑜伽师,先应观察我执所缘之我,为有无自性。诸瑜伽师,由破自性我故,便断萨迦耶见,灭尽一切过患。故观察我,即是修解脱之方便。集学论云:「若善成立补特伽罗空,由根本断故,一切烦恼皆悉不生。如来秘密经云:寂静慧,如斩断树根,一切枝叶皆当乾枯。寂静慧,如是若灭萨迦耶见,一切烦恼及随烦恼亦皆寂灭。」诸天论师於此所说意旨相同,故当了知生死过患,如理思惟,次应认识何为其本。为断彼故,须求能断正确方便,破所着境,於无我见获决定解,後於彼义数数修习。是大小乘共需之道。设作是念:宝鬘论云:「乃至有蕴执,从彼起我执,有我执造业,从业复受生。」说法我执执蕴实有为生死之根本。此中则说萨迦耶见为生死根本。二应相违。以生死根本,不容有不同之二法故。曰:无过,此宗所说二种我执,由所缘分,行相无别,二执俱以执有自相为行相故。若生死根本二相违者,须立二法行相不同为生死之根本也。论说法我执为萨迦耶见之因者,是显无明中二执之因果。说彼二执为烦恼之根本者,是明为余行相不同一切烦恼之根本。由彼二执皆具此理,故不相违。如说前後二念同类无明为生死之根本。
子二 破我我所有自性之理分二,丑一 破我有自性,丑二 破我所有自性。初又分六,寅一 破外道所计离蕴我,寅二 破内道所计即蕴我,寅三 破能依所依等三计,寅四 破不一不异之实我,寅五 明假我及喻,寅六 明此建立易除边执分别之功德。初中又二,卯一 叙计,卯二 破执。初中又二,辰一 叙数论宗,辰二 叙胜论等宗。今初
萨迦耶见所缘之我其相云何?且述外道计。颂曰:
『外计受者常法我,无德无作非作者,依彼少少差别义,诸外道类成多派。』
数论计我,是能受者受苦乐等。是常法,非变异之作者,无喜忧闇之功德,徧一切故更无作用。彼论云:「根本自性非变异,大等七性亦变异,余十六法唯变异,神我非性非变异」由能生故名自性。於何时生?谓见神我起欲时生。若时自性了知神我欲受用声等境,即与神我相合。次由自性出生声等。生起次第谓自性生大,大生慢,慢生十一根与五唯共十六法。十六法中声等五唯复生五大。言自性非变异者,谓但生果,非如大等亦通变异。大等七法既是能生亦是变异。以大等七法,望自果则是自性,望根本自性则是变异。五知根等十六法唯是变异。神我既非能生亦非变异。耳等五根由意加持,摄取声等五境,觉使贪着。神我思惟觉所着义,即由彼欲受用诸境也。若时神我於境少欲,观察诸境过患,远离诸欲,修习静虑。依止静虑得天眼通。次以天眼观察自性。由是观察,自性含羞如他人妇,即便脱离神我。一切变异亦皆逆转入自性中隐灭不现。尔时神我独存名曰解脱。由彼神我常时独立故名为常。
何等是作者,何等非作者。曰:其中喜忧闇为三德。忧以动转为性。闇以重覆为性。喜以轻明为性。苦乐痴三即此三之异名。三德平等时名冥性。此时三德为主极寂静故。三德未变时名有自性。从自性生大,大为觉之异名。此能双现外境与内我之影像,从大生慢,慢有三种,曰变异慢,喜慢,闇慢。从变异生色声香味触五唯。从五唯生地水火风空五大。从喜慢生十一根,曰五作根,谓口手足大小便道。曰五知根,谓眼耳鼻舌皮。曰通二性之意根。闇慢能发动余二慢。其中大慢五唯等七法,双通自性与变异。十一根及五大,唯是变异。根本自性唯是自性。(自性即因,变异即果。)
辰二 叙胜论等宗
如数论派所计之我,即依彼我少少差别,诸外道类演成多派。如胜论派计觉,乐,苦,欲,瞋,勤勇,法,非法,行势,为我之九种功德。觉谓能取境。乐谓受所欲境。苦与上相违。欲谓希望所愿事。瞋谓厌离所不欲境。勤勇谓於所作事,思惟善巧令到究竟。法谓能感增上生与决定胜者。非法与上相违。行势谓从知生复为知因。若时我与九德和合,即由彼等造善不善业流转生死。若时神我以真实智,断除觉等功德,便获独存而得解脱。又说彼神我,为常住,能作果,能受用果,有功德,徧一切故更无作用。胜论有一派计我有屈伸作用。
吠陀派计,如一虚空,瓶等各异。由所依身异,即一能依神我成为多种。
释论曰:「依我少少差别,诸外道类遂成异派。」有说此谓依数论之差别,分成多派外道者。是未了解论义。
卯二 破执
外道各派说我不同,颂曰:
『如石女儿不生故,彼所计我皆非有,此亦非是我执依,不许世俗中有此。』
彼等所计之我皆非实有,以离生故,如石女儿。此因是外道自许比量。彼因虽破所说有法,然无过失。以因与法,皆唯遮诠故。如是他所计我亦非是俱生我执所依,因喻同前。言非我执所依者,谓非所缘境。以彼所缘境,是我及补特伽罗。许此是有事,与不生相违故。其行相境谓补特伽罗我,此於名言亦不许有,与不生无违也。有说此宗许补特伽罗我於名言有者,是未了解此宗关要,复未能分萨迦耶见所缘境与行相境之差别,随意妄说。
如是破彼我有,及萨迦耶见之境,是依胜义差别而破。非但如是,当知於世俗中亦破彼二。言不许有我者,谓不许我为实物也。
又彼因喻,非但破上述二义,当知亦破外道所计我之差别,一切非有。颂曰:
『由於彼彼诸论中,外道所计我差别,自许不生因尽破,故彼差别皆非有。』
数论论典与胜论等论典中,外道所计我之一切差别,当知以外道自许之不生因与石女儿喻,便能广破我之自性差别。颂曰:
『是故离蕴无异我,离蕴无我可取故。』
是故无离蕴之异我,以离五蕴别无单独之我可取故。若我与蕴异,以俱无二种系属故,应全无关系,有我可取,如不取瓶可单取衣。然彼都无可见也。中论云:「若离取有我,是事则不然,离取应可见,而实无可见。」又云:「若我异五蕴,应无五蕴相。」取即五蕴也。复有过失。颂曰:
『不许为世我执依,不了亦起我见故。』
不许此异蕴之我,为世间有情无始以来我执所依之境,以不了知外道所计之我,不执彼相。然由执着差别之力,亦起我见执我我所故。此与前文:「此亦非是我执依。」无重复过。前破实我为我见所缘,此破异蕴我为所缘故。
设作是念:现在诸人,虽不了知我有常住不生等差别,然由往昔串习之力,彼等亦有缘彼我之我见也。曰:此亦不然,唯学邪宗者,乃计离蕴之我为我见所依。初未学邪宗之有情,现见彼等亦有我执。颂曰:
『有生旁生经多刼,彼亦未见常不生,然犹见彼有我执,故离五蕴全无我。』
有诸有情生旁生趣,经过多刧,至今未出旁生趣者,彼亦未见有如外道所计常住不生之我。然犹见彼等有我执转,谁有智者,执着外道所计之我为我执所依耶?故离五蕴全无异体之我。亦字摄堕地狱等趣。
寅二 破内道所计即蕴我分五,卯一 明计即蕴是我之妨难,卯二 成立彼计非理,卯三 明计即蕴是我之余难,卯四 解释说蕴为我之密意,卯五 明他宗无系属。初又分二,辰一 正义,辰二 破救。初中又二,巳一 叙计, 巳二 破执。今初
此中内教人计。颂曰:
『由离诸蕴无我故,我见所缘唯是蕴。』
由离诸蕴无异体我,故我见萨迦耶见之所缘,唯是自蕴,以彼所缘,异蕴即蕴二类决定,异蕴非理。故说唯自内蕴为我。此是犊子部等正量部计。复有异执。颂曰:
『有计我见依五蕴,有者唯计依一心。』
正量部二派,计自身五蕴为我见所缘之依,说此我执从五蕴起。如薄伽梵说:「苾刍当知,一切沙门婆罗门等所有执我,一切唯见此五取蕴。」为显此见是於可怀积聚之法而起,非於我我所起。故说我我所行相之见,名萨迦耶见。因经说见五取蕴,故计五蕴为我见所缘。正量别派则计唯心为我。如契经云:「我自为依怙,更有谁为依,由善调伏我,智者得生天。」此颂即说内心为我。何以知然?以无异蕴之我故,余经亦说调伏心故。如契经云:「应善调伏心,心调能引乐。」故说我执所依之心,名我。
分别炽然论云:「我等於名言中亦於识上安立我名。由识能取後有,故识是我。」又引教云:「有契经说,调伏内心能得安乐。有契经说,由调伏我能得生天。故於内心安立为我。」又以理成立云:「能取蕴者谓我。识能取後有,故立识为我。」清辨论师不许阿赖耶识,故说取後有之识是意识。余不许阿赖耶识者,当知亦尔。许阿赖耶识者,则计阿赖耶识为补特伽罗。彼等宗中,说二乘能证无实物之补特伽罗,然不许彼能证无实物之第二识(第六第八)。言补特伽罗无自立实物者,是说补特伽罗自相无实。非说补特伽罗所相识无实也。
巳二 破执
『若谓五蕴即是我,由蕴多故我应多,其我复应成实物,我见缘物应非倒。』
若谓自身五蕴即是我者,由蕴多故,一补特伽罗亦应有多我。若谓唯心是我,由眼识等差别,或由一一刹那有多识生灭差别,有多识故我亦应多。释论说:「我应成多之过,於彼二派中为第一派出。或余过失通难两派。」此非说凡许我与多蕴是同体者,便能出过。是许我与蕴全无异者,乃能出过。他宗初不许尔。故先应难彼,若是假我与蕴同体异相,虽可无过。然汝计我蕴实有,故应成全无差别之一体。次乃难彼我应成多,或五蕴应成一也。契经说:「世间生时,唯一补特伽罗生。」故他宗亦不许有多我。
我应是实物者,由色等物有过去等差别,唯诸异法说名为蕴。汝说彼等是我,故我应是实物。然契经说:「苾刍当知,有五种法,唯名唯言唯是假音,谓过去时,未来时,虚空,湼盘,补特伽罗。」又有颂言:「如即揽支聚,假想立为车,世俗立有情,应知揽诸蕴。」故彼亦不许我为实物。
又见诸蕴之萨迦耶见,由於实物转故,是缘实物之心,应非颠倒,如缘青黄等识。故断萨迦耶见,应非令其同类相续不生名断。应如断缘青黄色等之识,唯断缘萨迦耶见之欲贪,说名为断也。复有过失,颂曰:
『般湼盘时我定断,般湼盘前诸刹那,生灭无作故无果,他所造业余受果。』
若如汝说,自蕴是我者,则无余依般湼盘时,由五蕴断故,我亦决定应断。故成边执之断见。以汝等说缘所计我执常断者,是边见故。未般湼盘前诸刹那中,如五蕴刹那生灭,其我亦应一一刹那各别生灭。如忆宿命决不念曰:「我今此身昔已曾有。」如是亦不应说:「我於尔时为顶生王。」以彼时我,如身已灭,现在非有,汝许离彼前我,别有异性之义,受此生故。中论云:「非所取即我,彼有生灭故,云何以所取,而作能取者」又曰:「若五蕴是我,我应有生灭。」若前後刹那自性各异,应无能作之我。由业无所依故,业亦应无。则我与业果亦应无关系。
设作是念。前刹那造业,後刹那受果,无过失者。是则他人作业,应余人受果。以他造业,余受报故。如是亦犯造业失坏,未造受报等过失。中论云:「若谓有异者,离彼应有今,我住过去世,未死今我生,如是则断灭,失坏诸业报,他作业此受,有如是等过。」此说若前後我自性各异,则後我不应观待前我,即无前我後我亦应生。前我照常安住不死,今我应自生也。
辰二 破救
设有是念,前後刹那虽异,而是一相续,故无过咎。颂曰:
『实一相续无过者,前已观察说其失。』
若谓诸真实异法,是一相续故无过者。此不应理。前文:「如依慈氏近密法。」观察自性异法是一相续时,已说其过失。中论云:「若天异於人,是即为无常,若天异人者,是则无相续。」故自性互异诸法,是一相续,不应正理。未造业而受报,造业後失坏等过,仍不能免。颂曰:
『故蕴与心皆非我。』
故计自身诸蕴为我,与计内心为我,皆不应理。
卯二 成立彼计非理
非但以上文所说道理,诸蕴与内心非我。复有过失。颂曰:
『世有边等无记故。』
世间有边,等取无边,二俱,双非。世间常,无常,二俱,双非。如来死後有,非有,二俱,双非。身即命者,身异命者。许此十四见,为不应记故。此不应记见,一切部中咸诵持故,说蕴是我不应道理。若「世间」言目诸蕴者,自宗许诸蕴生灭,则应记世间无常。般湼盘後诸蕴皆无,汝亦应记世间有边,如来死後非有。然问世间有边等遮止授记,故计诸蕴是我不应道理。此中命者是我之异名。问世间亦是依我而问。问者意乐既是依神我而问,彼所别事尚属非有,如何可记其能别法。若依假我而答,由彼问者尚非通达无我之法器,故亦不可作如是答。
卯三 明计即蕴是我之余难
复有过失,颂曰:
『若汝瑜伽见无我,尔时定见无诸法。』
若如汝说,则瑜伽师现见无我时,谓见一切法无我,是见苦谛无我相。尔时决定由见无有蕴等诸法名见无我,以计五蕴及心即是我故。然不许尔。故五蕴非我。问:不许诸蕴为我之宗,现见无我时,亦应见安立为我之补特伽罗毕竟非有,理相等故。答:未解微细正理者,不能答此难,兹当解释。他宗计蕴与心为我者,是因未知我及补特伽罗等,唯由名言增上假立。谓要寻求假立之义有所得者乃能安立。故计五蕴或内心为我,成为有自性之我。现见无我时,应见彼我毕竟非有。故他宗计为内我之五蕴内心等性,亦应见为一切非有也。其许唯由假名安立,非由寻求假义而立之宗,则无彼失。
设作是念,业果关系时,由离五蕴更无别法,故所说我唯诠五蕴。见无我时,则诠外道所计神我。故见无我时,是离神我唯见诸行。不犯见无蕴等诸法之失。颂曰:
『若谓尔时离常我,则汝心蕴非是我。』
若谓见无我时,是离常住神我,见为非有。余处所说之我,亦不可作别义解。则汝所说内心及蕴,皆非是我。便失汝自宗。
若谓业果关系时,不许外道所计之我於彼境转,故无失坏自宗之过失者。此亦非理,汝於此时,说是神我,於业果关系时,则说是五蕴。如斯随意转计,非正理故。
若谓於业果时,决无神我为作业者及受果者,则五蕴上亦无此我,前已宣说。故说一切法无我时,不许我字诠五蕴者,则业果时亦应不许。若业果时许彼我字诠五蕴者。则说一切法无我时亦应许我字诠表五蕴。复有过失,颂曰:
『汝宗瑜伽见无我,不违色等真实义,缘色转故生贪等,以未违彼本性故。』
若如汝宗,则瑜伽师现见无我时,应不通达色等真实义,以彼於尔时唯见无有外道所计之常我故。由缘色等有实执故,则缘色等生贪等烦恼,以未通达彼色等之本性真理故。如昔未曾尝花中蜜汁者,仅见花上有鸟,犹不能知彼味甘美。如是诸瑜伽师先不曾知色等体性者,仅见蕴等法离常住之我,後仍不知色等体性,又如曾尝花中蜜汁者,即见花中无鸟,非即不知彼味甘美,亦不能断彼味之爱着。如是执着色等自性实有者,虽见无有常住之我,由何能断缘色等所起之贪等耶。若见无有常住之我,即能断除缘色等之贪等。任何有情,皆不为令神我快乐求可乐境,及恐常我痛苦避不可爱境。是故若无能断贪等之因缘,则必不能解脱生死,犹如外道。
卯四 解释说蕴为我之密意分五,辰一 解释经说我见唯见诸蕴之义,辰二 依止余经解释蕴聚非我,辰三 破蕴聚之形状为我,辰四 计蕴聚为我出余妨难,辰五 佛说依六界等假立为我。初又分三,巳一 明遮诠遮遗所破是经密意,巳二 纵是表诠亦非说诸蕴即我,巳三 破救。今初
设作是说:吾等以圣教为量,诸分别量不能妨难。圣教中说唯蕴为我。如世尊说:「苾刍当知,一切沙门婆罗门等,所有执我,一切唯见此五取蕴。」颂曰:
『若谓佛说蕴是我,故计诸蕴为我者,彼唯破除离蕴我,余经说色非我故。』
若谓此经说蕴是我,便计五蕴为我者。然彼经非说诸蕴是我,佛说唯蕴之密意,是破计离蕴之我为我见所缘,是观待世俗谛外道论,及为无倒显示世俗谛中所有之我故。
由何知彼是破离蕴之我耶?曰:以余经说色非我等,破色等是我故,余经如何破。颂曰:
『由余经说色非我,受想诸行皆非我,说识亦非是我故,略标非许蕴为我。』
由余经说色受想行识皆非是我,故前经略标:「唯见此五取蕴」者,非许诸蕴即我。是破计有离蕴之我。
设作是念:彼经言「唯见」,虽破异我,然言「唯见此五取蕴」。既说见五蕴。则明说诸蕴为我见所缘,故彼经意,是说诸蕴为我见所缘也。若如是者,则违余经说诸蕴非我。以俱生我执萨迦耶见之所缘,定是我故。此於後经义,都无妨难。不尔则如前说违难极多。後亦当说。故知前经非说诸蕴即萨迦耶见之所缘,经言「唯见诸蕴」者,当知是说缘依蕴假立之我。计即蕴离蕴为我执所缘,皆已破故。
若有经中破除色等为我,当知彼经,亦破萨迦耶见所缘,依蕴假立能取诸蕴之我为有自性。以说色等非我之经,是依真实义而说故。若能取之我是无自性,则我所取之诸蕴自性亦定非有。故於色等远离实执之贪着,亦应正理。
若将众经互相配合,破除即蕴离蕴为我见之所缘,则知唯由名言增上,依蕴假立我名,安立此补特伽罗为无我义。此不共理,是内教大乘各宗论师解释契经密意者所未能阐发之契经密意。今以精微教理无倒揭出。依此道理,亦显安立所余诸法法无我义,与前无别,披露诸佛最深密意,是此论师不共深旨。诸有智者,当善学习。
巳二 纵是表诠亦非说诸蕴即我
即使经说「唯见此五蕴,」是表诠门说蕴是我,然亦非说一一蕴皆是我。颂曰:
『经说五蕴是我时,是诸蕴聚非蕴体。』
经说五蕴是我时,是说诸蕴总聚为我。非说一一蕴体皆是我。如言众树为林,是说树聚为林,非说一一树皆是林。此是他宗共许之喻,若谓许蕴总聚为我者。颂曰:
『非依非调非证者,由彼无故亦非聚。』
经说我为依怙,可调伏,为证者。若如汝宗,则彼蕴聚非是依怙亦非可调伏,非是证者。以唯蕴聚,无实物故。故蕴聚亦非我。经说我为依怙等,如云:「我自为依怙,亦自为怨家,若作善作恶,我自为证者。」此说我为依怙为证者。又云:「由善调伏我,智者得生天」此说我可调伏。
巳三 破救
若作是念:离有聚法别无总聚,能作依怙等果,即是有聚法。故我作依怙,可调伏,为证者亦应道理。破曰:汝之我名,时诠蕴聚,时诠有聚诸蕴,何得如是随意转计,此过如前已说。复有过失,颂曰:
『尔时支聚应名车,以车与我相等故。』
若计蕴聚为我者,尔时车之支分堆聚一处亦应名车,以车与我,於自支聚安立不安立,二者相等故。如经云:「汝堕恶见趣,於空行聚中,妄执有有情,智者远非有,如即揽支聚,假想立为车,世俗立有情,应知揽诸蕴。」
辰二 依止余经解释蕴聚非我
由前说道理,颂曰:
『经说依止诸蕴立,故唯蕴聚非是我。』
经说依止诸蕴假立有情,故唯蕴聚非即是我。此以量式立云:凡依他法而立者,非唯他法支聚,依他立故,如大种所造。如以大种为因,安立青等大种所造色与眼等根。然彼二法非唯大种相聚。如是以蕴为因安立为我,说唯蕴聚亦不应理。设作是念:若经云:「揽诸蕴聚。」虽不可说蕴聚即是补特伽罗,然经仅云:「揽诸蕴」而无聚字,不可证明蕴聚为安立补特伽罗之所依也。曰:不然!经举喻云:「如即揽支聚,」说依支聚假立为车。次合法云:「应如揽诸蕴。」虽未明说聚字,势必应有。故当知智者诵经之文句,而生欢喜。若谓瓶等不决定者,此亦不然,说瓶等唯色等聚亦不成故。彼亦与观察我相同。如唯我之支聚为不可说为我,唯色等支聚亦不可说为瓶等,二者相同。
辰三 破蕴聚之形状为我
设作是念:唯轮等堆积犹非是车,要轮等堆积,具足特殊车形,乃名为车。如是有情身中色等诸蕴之有形状乃是自我。此亦不然。颂曰:
『若谓是形色乃有,汝应唯说色是我,心等诸蕴应非我,彼等非有形状故。』
形状唯色法乃有,汝宗应说唯色法是我,心心所等聚,应不立为我,以心心所等非有形故。非色法故。
辰四 计蕴聚为我出余妨难
复有过失,颂曰:
『取者取一不应理,业与作者亦应一。』
由此取故,名能取者,即作者我。由取此故名所取事,即所作五蕴。言彼二为一体不应理者,谓安立蕴聚为我,不应道理。倘计色等蕴聚即是我者,则作业作者皆应成一。然非汝许,以大种与所造色,瓶与陶师皆应一故。中论云:「若薪即是火,作者业则一。」又云:「以薪与火理。说我与所取,及说瓶衣等,一切皆如是。」如不许火与薪为一,亦不应计我与所取为一,论说彼二相等故。
设作是念;此中全无能取蕴聚之作者,唯有所取蕴聚之所作业耳。此亦不然,颂曰:
『若谓有业无作者,不然离作者无业。』
若无作者,亦无无因之业故。中论云:「如破作作者,应知取亦尔,及余一切法,亦应如是破。」此说以破作业作者有自性之理,当知亦破受与受者是有自性。言余法者,显句论云:「亦破能生所生,能去所去,能见所见,能相所相,能出所出,支与有支,德与有德,能量所量等法是自有性。智者应知唯是互相观待而有。」此中总说一切能作所作,别说能量所量非有自性,许为观待而有。故此观待。当知更有不共互相观待之理也。言取者,此中事字界「邬跋札」,给以「罗札」字缘,犹能取故名之为取。若离作用则亦无事。故所取能取,俱名曰取。问曰:罗札字缘,表由此取之作用,云何可说通所取业?答:如声明论云:「枳达与罗札是多分。」谓多分虽尔,然於作业可给罗札字缘,故通所取业亦不相违。中论亦云:「我不异於取,亦不即是取,而复非无取,亦不定是无。」此说我非异所取而有,亦非即是所取,复非不待所取,此我亦非全无。故非无作者而有作业。胜义空经,说无作者,有业有报。当知是破有自性之作者,非破名言支分假立之我。如经广云:「补特伽罗无明随转,作诸福行。」解释正理论虽说前经於无性宗不相符合,於唯识宗极为符顺。然此宗安立补特伽罗之理,谓蕴之自性作者,名言中亦无。若名言中所有业报,则如後经所说能作业之补特伽罗,亦定许有。故不立所取即我,立我为彼之能取者,极为善哉。
辰五 佛说依六界等假立为我
若计诸蕴积聚即是我者,复有过失。颂曰:
佛说依於地水火,风识空等六种界,及依眼等六触处,假名安立以为我,
说依心心所立我,故非彼等即是我,彼等积聚亦非我,故彼非是我执境。
佛於父子相见经中,说依於六界,谓地水火风识界,鼻孔等空界,及依六触处,谓眼触处乃至意触处,假说名我,既说依於心,心所等法假立为我,故非彼地等任何一界即是我。亦非彼等积聚即立为我,故彼诸法若总若别皆非无始传来我执心之所缘也。经云:「大王,六界,六触处,十八意近行,是士夫补特伽罗。」士夫与补特伽罗是异名。六界,六触处,十八意近行之三者,是所具之法。补特伽罗是能具之人。十八意近行,谓缘六种可爱境,生六种喜受。缘六种不可爱境,生六种忧受。缘六种中庸境,生六种舍受。由忧喜舍受之力,含意於色声等境,数数驰逐,故名意近行。
如是诸蕴既非俱生我执所缘境,离诸蕴外亦无彼之所缘。故我执所缘境非有自性。诸瑜伽师,由见我无自性故,亦知我所是无自性。即能断除一切有为生死系缚,不受後有而得涅盘。是故五蕴若总若别,及离五蕴,皆不立为我见所缘。然善安立我见所缘补特伽罗。依此道理,便能安立补特伽罗是自性空。此观察慧,是最利根求解脱者,至上庄严。於他宗中皆非有故。
入中论善显密意疏卷十一终
更新于:10天前译文
宗喀巴大师造,法尊译。佛教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之一,自印度传入中国至少已有一千年的历史,印度佛教对中国藏传佛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,其中由印度佛学而来的中观思想为中国的藏传佛学注入了思辨性,而对中国西藏佛学的中观思想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就是龙树的《中论》和月称论师的《入中论》,其中又以《入中论》的探究最为出色,中国佛教学者宗喀巴所著《入中论善显密意疏》就是在此基础上对中观思想的诠释与重构,体现了中国佛教学者对印度中观思想的继承和发展,也体现了印度佛教中观思想在中国的本土化进程。《入中论善显密意疏》的作者是中国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创教者,大师在抉择见地上以中观应成派为正宗,以月称论师为依止,一生曾师从多位大德精勤无断地修学,其中观思想达到了极高的造诣。《入中论善显密意疏》是宗喀巴依照中观应成派的宗规,广为阐释深广二道之意涵的一本巨著。是宗喀巴中观思想成熟的标志之一。